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慶祝長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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慶祝長大

春山灣的冬閑, 是漢子在家裏搓麻,女人擱炕上做布鞋,用碎布頭貼成鞋墊, 老人用高粱破成的蔑子編席, 小娃在外頭瘋跑玩雪。

這會子卻又不同了, 各家放下手裏的活,有爬犁的坐爬犁,沒有的就一路鏟雪到把式學堂裏。

三三兩兩坐下來嘮一嘮,纏著大紅頭巾的嬸子說:“他嬸, 今年瞧著壯了些吧,一瞅就擱家裏沒少吃肉。”

“害,哪能頓頓吃, 也就來些葷油,做幾頓白面嘗嘗, 胖乎肯定要胖乎點的嘍, 畢竟今年得了濟, 叫肚裏掏食蟲也享了福, ”另一個嘴皮子利索的嬸子回道。

年輕婦人擠進來說:“明年俺準備再養幾頭豬崽,不管是年底自個家吃,還是賣給豬屠家, 那都成啊。”

婦人們擱一邊嘮, 漢子也在旁邊攏了堆火, 點了旱煙蹲邊上抽, 有人說:“這綠煙抽著就是比那些煙沫子帶勁哈,誰能曉得俺個癟三有天還能抽的上這一口。”

“知足了吧, 等你明年再掙點錢,保管你連這綠煙都不稀罕, 要抽上等的水煙嘞。”

“你瞅你說的。”

在屋裏聊得最熱烈的時候,土長撣著衣裳袖子上的雪進來了,她瞥了一眼,“旁邊那抽旱煙的給俺掐了,熏得慌,來來,各家坐好了聽聽,眼瞅著年關過了大半,也別老在家裏貓著了。”

“俺給大家安排了點活計,自個兒聽聽,你們男的跟著徐把式,三德叔還有石叔學點解匠的活,把木頭裁成木板的。”

“要是覺得自己手藝還成的,那再跟著學農用具咋做,扁擔、鋤頭柄這種總成吧,眼下是真的把式在教,都給俺把自個兒耳掛子豎起來,好好學。”

土長搓了搓自己僵硬的手,再點點人,“那個水生、二木還有個大頭,你們三會點木工活的,別學解木板了,跟著做抿子(刷頭油的)、梳子、篦子、刻糕模和做喜箱,喜鋪會收的。”

底下坐著的人神色茫然,土長當然不可能這時候跟他們說,衙門今年會來征地丁,那真的是這個年都過不好,小半年裏都記掛著這事了。

“還有去走村辦喜事的,等會兒俺再給你們支派幾個人,多教教他們,青禾,你自己上來說吧,”土長幹脆把這件事直接甩給了姜青禾。

姜青禾正跟宋大花嘀咕這件事,聽到土長叫她,下意識哦了聲,站起來面向大家說:“我是這麽想的,這麽小半年來大夥出去走村,除了農忙時停了外,別的時候要的人也多,幹脆趁著冬閑,多學學,開春後也能跟著一道走村。”

其實就是讓老人帶新人,等著這一批新的能挑大梁以後,讓之前走村的退下來,直接轉去鎮上辦喜事,這樣兩邊走的話,姜青禾收進來的東西也不用愁賣了。

她就不用再分出那麽多的心思去管,能夠專心管另一邊歇店的事情。

在婦人們躍躍欲試站起來要說之前,她伸手壓了下,繼續往下說:“還有一件事,在社學裏讀書的,自家裏頭商量下,要是有想打算盤算賬的,從今天下午開始跟著一起學。”

“這個學打算盤會算賬後,學了後一是進鋪子做賬房,二就是跟著走村的做賬房,不管哪兩個都虧不了的。不過該學該寫的還是得學,連大字都寫不好識不得的,當賬房也是要不得的。”

姜青禾說話也很直白了,她這時才真切勸誡灣裏老少,“以前我就不說了,都在土裏刨食,識不識字沒什麽緊要的。可是大夥也瞅見了,灣裏一天天跟著變,日後又會咋樣誰說得準是不,識點字會算賬總錯不了,遠的不說,就說近的等雪化了要建的油坊,那也得要算賬的是不?”

土長插了嘴進來,“甭覺得人老了腦子不活泛,跟不上趟,那些字也就這麽些,一個學一天,你一年能認個三百來個盡夠用了。別指望著娃自個出息,自個的種好歹你總曉得,自己識不得大字,半點教不得娃,還想要人做條梢子,美得很。”

“你們就說周先生家的小魚,莫說他老跟著走村,人家回來在家裏那夜裏都擱著學,有他爹陪t著教著。你們要是也識得些字,以後的娃除了讓先生教還能自個兒教,等個幾年,灣裏出幾個秀才也說不得。”

這番話在座的大夥真的沒法接,有的已經把頭給低下了,半句應答的話也說不出口,他們心裏虛得很。

“個慫包,連識個字也不敢應,還等你們自個兒去學,俺看做夢,那這樣,俺跟周先生也說好了,從今兒晌午開始,各家都去課舍聽一個時辰,別想著逃,連識字也要逃的,今年的春耕換種別讓俺瞅見你。”

土長瞅見他們這副沒出息的樣子就來氣,全都給趕進了社學的門裏,不學不成,拖到明天還得她一個個去抓。

本來大家是奔著諞閑傳來著,結果最後大眼瞪小眼,坐在了社學的屋子裏,一個個低著頭不敢直視上頭的周先生。

這對他們來說,簡直比老獾貓來敲門,毛鬼神附身還要嚇人。

周先生當然也不惱,他就一個個教唄,並不是純粹按那近乎翻爛的本子上教。

而是從名字入手,姜青禾給了他一疊裁好的白麻紙,寫上眾人的名字。

所以大家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名字是哪幾個字。

“這上頭兩個字是大和山,哎呀娘嘞,原來這兩個字是這樣式的啊,”大山滿臉驚訝,自己拿著手在桌子上胡亂描畫。

棗花嬸湊過來看了眼,“你這字還挺少的,瞅瞅俺這兩個字,這玩意咋瞧著亂糟糟的。”

這會兒大家忘了對周先生的敬畏,以及進社學的慌張,全都嘰裏呱啦地交談起自己紙頭上的那個名字了。

連回去後還得拿著紙在描摹描摹,心裏逐漸有了對自己名字的刻畫。

第二日也老早就去了,等著周先生挨個講他們名字的意思,不管人老還是小,對於叫了半輩子的名字總有些特殊感情。

周先生並不是只會照本宣科,他要是脫離了那些經本,他其實很能說。

“這名字裏帶春,春是何意,一年爭先到的立春,俺們等冬天走了叫開春是吧,像灣裏好些人把邪氣叫春氣,那也是這個春,”周先生用棍子點了點木板上的春。

“說到春氣,那肯定少不了啥,那句春氣把冷帶犯了,”他邊說邊用炭筆把這句話在紙上寫下,“擱這句裏頭你們還能曉得到哪個是春不?頭一個是吧,對嘍,這不就是一年為首的春嘛。”

他除了會引用灣裏大家常說的俗語外,還會從信天游和花兒唱詞裏來教,比如那句唱詞直白的,“牙兒白生生兩眼花蓬蓬,誰不說你是個好後生。”

或者是從諺語入手,像是“羊盼清明驢巴夏,老牛巴的四月八”,又或者是“看莊稼別人的好,看娃娃各人的好”。

他也會教點罵人話中的幾個詞是怎麽寫的,比如二杠子(缺心眼)、使黑心這種。

由於說的都是灣裏平常在說的話,不是那種啥詩詞歌賦半點叫人聽不懂的,一說到這些,大夥都會,到了罵人話時就更起勁了。

本來說抵觸來學啥字的,幾天下來都不用人喊,自己巴望著到了點,趕緊停了手裏的活過去,生怕比別人少聽一點。

十來天後對著那些字一瞅,發現竟有些能識得,哪怕還不會寫,那種莫大的成就感沒人能懂。

有的爹娘還對著自個兒才剛會爬的娃說:“快些長吧,等你長大了,俺們說不定都能教你認字了。”

這學了認字之後,大夥對周先生不再是避諱,而是敬重,怪不得人家能當先生嘞。

當然在灣裏如火如荼學著認字的間隙裏,有一批人還在把式學堂那,認著工具和木頭發愁。

灣裏三位木匠,兩位坐旁邊說說笑笑抽旱煙,留下個徐禎面對一群漢子從認工具開始教。

雖然他們也許並不能成為百樣通的木匠,但是該知道該明了的東西得懂。

比如木匠要用的東西,除了最基本的鋸子、刨子、斧頭以外,還有鑿子,徐禎有很多的鑿子,他各拿出來說:“做解匠不僅僅是鋸木板的事情,還要會些榫卯,能夠看的懂圖上畫的啥,是咋樣的。”

“這就少不得用到鑿子,這麽多鑿子全是不同的,大鑿子鑿大洞,小鑿子鑿小洞,方頭的這個能鑿出方的來,圓頭是鑿圓的。”

“還有鋸木板劈木頭,這斧頭也是得有講究的,不是你們自家裏的那劈柴的,”徐禎放下鑿子又拿起斧頭,“你們瞅,這斧頭這樣看是平的,等轉到裏頭,看這的刃口,是不是彎了,這種我們叫偏刃斧頭,磨它的時候只磨一面就成,砍木頭斧頭不會夾在木頭裏。”

徐禎是真的不藏私,啥本事行話都給他們說,聽的旁邊三德叔這個粗木匠和石木匠這個專做棺材的直犯嘀咕,要他們來教,誰會教外人這東西咋樣,咋好用。

可他還會教大家這刨子咋用順手,鋸木板時要一只眼瞄著,看看高矮,用墨鬥咋能拉出直線,手不要抖。

等大夥閑下來吃煙的時候,他會隔開一段路接著說:“要做案板你得用梨木來做,它不像其他毛糙的,這種你越磨它越亮,…”

其實做木匠真不是人人能做的,性子毛糙點是壓根做不了的,所以這群人也只能砍砍木頭,劈成木板。

像是本來就有點手藝在的,他們啥工具都會使,壓根用不著咋教的,這種徐禎說起來就不用那麽費心。

但是做糕模這件事上,因為是給喜鋪用的,徐禎很上心,他除了畫出不少糕模的紙樣外,還得跟他們說好,“南邊那糕模用的是白桃木,那木頭剛鋸下來好做,做出來的糕模經久耐用。”

“我們這沒有,但是可以用油雜木來做,最好的是用沙梨木做。”

“做這種要費心費神,光是挖眼得挖上一兩個時辰,更別提刻印了,所以只能慢著點來,這種糕模做好後,錢不會少於二十一個。”

因為別看糕模不大一個,有的還只有單眼,就是一個孔位可以印糕,但是工序實在覆雜,從木頭上挖眼開始。用鑿子不停地鑿出適當的孔位,再要按圖紙打輪廓線,分很多塊細鑿細雕,巴掌大或者不足巴掌大的估摸著沒日沒夜也得要做三五天。

但是這個的市場是廣闊的,因為沒有多少人做,太麻煩太精細了。

徐禎除了忙活這,還得教別人刨穰穰子,就是用特質的刨子在楊木上刨出一張薄薄的木片來,可以用來記賬和書寫,也可以拿來上茅廁時點一張照明。

而這些被刨出來的穰穰子則到了另一邊辦事房子裏,送到了那些十五六歲的娃手上,苦哈哈地一人一個算盤,對著上頭胡亂地打。

他們頭疼,劈裏啪啦一陣亂打,打的姜青禾也頭疼,本來她算賬也沒多好,半吊子水平,最後把這個活轉手讓給了灣裏一位老爺子,他年輕時在鎮上鋪子待過會算賬。

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,這句話是很對的,但是教授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,所以姜青禾跟徐禎一回家,兩人碰頭就覺得腦子疼。

“你教的咋樣”

“你那的呢?”

兩個人齊齊搖頭,然後默契地規避了這個問題,回家來就不要討論這種事了。

在整一個漫長的冬季,灣裏人忙碌的更像過年前期,到處打轉腳不沾地,忙著學這學那,回家後還得念叨幾遍今天學了點啥。

而姜青禾跟徐禎也忙,忙了小半個月閑下來後,兩人終於能夠有空商討另一件大事了。

“是什麽大事?”蔓蔓正在握著筆寫字,墨汁沾在了手上,她一邊搓一邊挪動屁股轉過頭好奇地問。

介於蔓蔓已經能認得大多的字了,姜青禾把這件大事寫在了紙上,用紅信封包住,然後遞給蔓蔓讓她自己拆的。

這樣一來蔓蔓更加好奇了,眼睛撲閃撲閃的,雙手接過信封,挪動屁股回到位置,小臉鄭重地拆起了這個信封。

抖出裏頭一張紅紙,她兩手捏著兩邊,湊到有光的地方,前面有幾個字她不認輸,只能後面認識的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,“蔓、蔓、的、房、間。”

她啊了聲,甩著紙條面向徐禎跟姜青禾,她有點不知道是什麽意思。

“是恭喜蔓蔓要有自己的房間了!”

徐禎抱起她說。

因為當時蔓蔓年紀也小,自己不能獨立睡覺,兩人都沒有想過要讓她一個人睡。

而現在蔓t蔓又大了一歲,上了童學後已經懂了很多事,個頭也躥高了很多,再跟爹娘睡就不再合適。

所以兩人想讓蔓蔓擁有自己的房間,當然要不要自己睡,哪天願意,都得孩子自己決定。

這次沒有跟蔓蔓商量,是想給她個驚喜。

“我的房間?”蔓蔓歪著腦袋問。

她好小的時候就是跟爹娘一起睡的,只有一段時間跟小草她們一起睡。但她知道,二妞子姐姐和虎子哥哥都已經不跟爹娘睡,有自己的屋子了。

姜青禾正打算跟她解釋的時候,蔓蔓伸出兩只胳膊,誇張地說:“那些空著的屋子都是我的房間嗎?”

徐禎捏捏她的小臉,誇她,“你想得可真好。”

“可是有自己的房間了,我只能一個人睡覺,夜裏要是有老貓獾來找我,你們不知道怎麽辦?”蔓蔓很擔憂。

“那肯定要等你大一點啊,”姜青禾告訴她,“你有自己的房間以後,你就可以帶著你的朋友,小芽、小草她們一起來玩,一起睡覺。”

“你還可以布置你自己的房間嘛。”

蔓蔓眼睛一亮,“怎麽布置都可以嗎?”

“那我要花花的地毯,”蔓蔓對於自己可以決定的事情都很高興,“要有個大櫃子…”

在這個屋子裏,不管蔓蔓選擇如何布置,姜青禾跟徐禎都同意,畢竟兩人也沒有辦法忘記,在房子建造的時候,蔓蔓說都沒有問過她的意見。

這讓兩個初次當父母的很挫敗,雖然之後不管是生日還是其他的時候,都尋求孩子的意見,但這件事總一直記在心裏。

所以這個冬末春初時,除了為別的事情忙碌以外,徐禎還給蔓蔓打了個大衣櫃,在炕邊做了個小巧的床頭櫃,還有靠著窗邊有全套的座椅和鞋櫃。

等雪快化了,路好走的時候,姜青禾跟徐禎還帶著蔓蔓去鎮上,逛了廟會,買了好些蔓蔓自己喜歡的東西。

比如姜青禾覺得非常之醜的布料,那種像是各種顏色印串了的,花花綠綠到極致,蔓蔓就很喜歡,要做窗簾。

還有鏡子,她放在桌子上,這樣她可以一坐下就看見自己的臉。姜青禾笑她這麽小就曉得美醜,但還是給她買了面最大最清楚的。

以及蔓蔓非要在屋裏掛兩個大紅燈籠,她理直氣壯地說:“紅的好看,我總不能掛白的呀。”

最後零零散散買了一大堆回家,還得大半夜點燈熬油陪她裝扮屋子,看她把布老虎一個個掏出來擺在炕頭,分別取名。

醜兮兮的布也掛在了窗戶邊,大鏡子要擺好,抽屜裏有了頭花和梳子,還有各種發繩。

大衣櫃裏掛上了她的衣服,花花地毯鋪在窗邊,墻上也掛了,那兩個小燈籠掛在了門邊,進屋的木門還懸了個牌,蔓蔓的小屋。

當屋子從空著到逐漸塞滿,甚至能看見架子上有很多零散的玩具,卷起來的紙和毛筆、墨水、掛了一排的零食,一個放在桌子上很大的存錢罐。

以及炕上鋪了毛絨絨的毯子,厚重的棉被,在冬天的雪即將全部化完的時候,蔓蔓搬進了她的新房間,學著自己睡。

她從一開始的抗拒,到屋子逐漸變成了她喜歡的樣子,每一天起床都要跑去看看她的新房間,到後面自己學著鋪了床,她看著這屋子才說要自己睡。

那天姜青禾還燒了一桌菜,來慶祝她的勇敢。

當然第一夜,徐禎跟姜青禾陪她一起睡的,還給她講了故事,哼了歌。

第二夜,姜青禾陪她睡。

第三夜,黑達的窩從外面搬到蔓蔓的屋子裏,蔓蔓一動,黑達就汪嗚汪嗚叫喚。

搞得蔓蔓原本覺得心裏害怕,要抱著被子去找爹娘,結果被它一叫忘記了害怕,在那裏嘀咕,“小黑達你叫啥?不要叫了,你一叫我也想喊幾聲了。”

她漸漸的忘記了害怕,輕輕拍拍背,自己給自己哄睡,還要嘀咕她很勇敢的,最後真的睡著了。

而當她睡著後,她的爹娘還貼在門邊上,姜青禾問,“你聽到裏頭有啥響聲沒?哭了?”

“沒有啊,啥也沒聽見,”徐禎納悶。

在門口徘徊了很久,最後兩人決定做賊,偷偷摸摸開了門,在黑達叫喚前先按住它,看到蔓蔓抱著布老虎,貼著被子睡著後,站了很久才走。

這一夜換成夫妻倆沒睡好,心裏有無限的感慨。

第二日,蔓蔓從自己的屋子裏醒來,頂著頭亂蓬蓬的頭發,穿著睡衣出來。

姜青禾抱了她,問她,“你昨天一個人睡怕不怕?”

“我才不怕,”蔓蔓踮著小腳,臉上表情很神氣,她強調,“我一點都不怵溜溜的,我厲害極了。”

徐禎從竈房裏出來,他說:“那厲害極了的小孩來吃飯。”

等蔓蔓紮完小辮去吃飯,她哇了一聲,“今天好多好吃的呀。”

桌子上有一籠灌湯包,蔓蔓提起來抖了抖,裏面有湯在晃,還有基本不太常吃但是蔓蔓很喜歡的糖油糕,油汪汪酥脆脆的。和燙面小餅,薄薄的面皮裏是晶亮亮流出來的糖心,還有一大碗澆了紅糖汁的豆花。

完全滿足了蔓蔓喜歡吃甜的心願,平常被管著不能吃太多的糖,今天可以敞開肚皮吃,蔓蔓覺得好幸福。

“慶祝你長大了呀,”姜青禾給她擦了擦沾了糖的小嘴巴。

長大這個詞,對於蔓蔓來說並不排斥,她已經幻想過很多次她長大之後。

她啃著糖油糕說:“我長大肯定很高,很漂亮,比花要漂亮。”

“等我長大了,我要騎高高的馬,我也要趕牛趕馬騾子,那個時候我就能幫娘放羊了。”

在姜青禾還有點溫情時,蔓蔓很務實地問,“明天我也長大了,能再吃一盤糖油糕嗎?”

“等糖油糕自己變成糕,油炸出來後跳進盤子裏的時候,”姜青禾說。

蔓蔓哼了聲,“那長大一點都不好。”

在蔓蔓已經能漸漸獨自入睡後,持續了很久的冬天悄悄退去,積雪在日頭的照耀下,隱沒進泥土裏,冬風轉為春風,草木開始蓬發。

生生不息的春天來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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